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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卷 87、蛊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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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近中午一点,纪荷送许莱下楼。

两人在高大香樟树下告别,许莱递给她两张请柬,“今天除了陪你,还有就是送这个。”

上次在咖啡店偶遇,得知许莱再婚,纪荷向她讨要请柬。

许莱满心欢喜答应。

这次,竟然带来两张。

纪荷嘴角意外的翘起,一张张翻开。

“第一张是你和孩子的。”许莱笑,看着她翻开到第二张。

“这张,邀请你和江局长一起参加。以夫妻名义。”许莱说,“随便使用哪张。不管怎样,我都支持。”

纪荷看着自己和江倾的名字并列在受邀格上,底下还有伉俪两个字,神情复杂。

朝许莱点头,“谢谢。”

许莱离开。

走时,透过繁茂枝头洒下的蝴蝶状光斑在她身上起舞。

走了一段距离,回身朝纪荷摇手,笑颜绚丽。

纪荷眼眶微微湿润,扯唇一笑,也伸手,向对方摇了摇。

……

江倾在重症监护室待到第二天早上九点。

他在手术当晚七点钟清醒,当时就要求回普通病房,主刀医生不同意,坚持在里面留到第二天早上。

出来时,脸色仍然惨白。

上半身没穿衣服,连指腹都似乎是白的。

纪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出来,在里面各方面条件都比外面好,出来后,她除了胆战心惊没别的。

两个孩子一大早就来看他。

一边围一个。

其他探病的都被江昀震的秘书挡在门外,除了家人,手术后的三天内外人一概不见。

晨光熹微,耸立的茂密香樟树越过三楼直奔天际。

初夏盛光因而被挡去燥热,浓阴沁凉的点缀了窗户。

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。

纪荷听习惯了反觉得安心,他刚出来时,什么都不能动,纪荷只用热水给他擦脸,实际上这个动作护士做了无数遍,昨夜他一整夜的发虚汗。

重症监护室一天只有一次探视时间,且只能一个人。

昨天她让江昀震进去,毕竟是父子,江昀震和她像模像样推拒了一番,心急如焚换了衣服进入。

出来后,眼眶发红,一向锋利的样子都似乎受到打击。

纪荷难得的,和对方感同身受了一次。

早上江倾出来,她难受的没眼看。

两个孩子比她大胆,一口一个爸爸,连江时年都流泪了,人非草木孰能无情,何况是亲父子。

纪荷让他们不要吵着爸爸,两个三岁正是闹的小孩就真的一声不出,像哑剧一样在病床边守着。

江倾精神不济,或者说他意识很好,但是疼痛难忍,丧失力气面对外界。

纪荷给他擦脸,从浓黑剑眉里的细密汗珠擦起,到饱满光洁额头,又绕下鼻梁,每一寸、每一处细细摩挲,像自己的手单独抚摸他的脸,没有碍事的外物,以皮肤、以体温,亲密感触。

中午孩子们被爷爷带去吃饭。

纪荷毫无胃口的留下、守在病房。

下午,接到许多通电话,有几个是陌生号码,来自市委的徐书记、公安部的杨主任、还有一些江倾工作上的主要领导,纷纷表示慰问。

纪荷五味杂陈,最后关机,算得一丝平静。

到晚上,他可以说完整话了,白天都是偶尔清醒的只言片语,或者细微表情回应孩子们的呼唤。

这第一句完整话,是在模糊中说出来的。

纪荷当时正帮他擦锁骨上的一排汗珠,男性平滑分明的锁骨透着微微的白,上方忽然响起轻轻的一道声音,以后不要嫁给警察……

声音虽小,但清清楚楚。

纪荷惊讶抬眸,以为他醒了,看到的却是他紧闭的双眸,和一如既往发白的唇。

以后不要嫁给警察……

纪荷热泪盈眶。倾身,在他唇上印一个吻。

柔软的、苦涩的吻,紧紧相贴,久不离。

……

半个月后。

一场爽雨来袭。

在酷暑季节,这种爽快转瞬即逝,烈阳很快高升,将街面亮着银光的水洼,蒸发的点滴不剩。

火红色法拉利驶进市立医院南门,在新建的停车场泊住。

下车的女人单手拎公文包,步伐利索的往住院部。

雨后热风吹乱她短发,精致妆容的脸,美丽而严谨。

到达楼上,在病房门前听到里面突然暴起一声“少废话”——

纪荷脚步一顿,脸色不可思议。

是江倾声音没错。

力量充分,语气严厉,自从回来,很少有外人能使他情绪波动。

此刻,那个让他情绪波动的外人,听起来被吓得不轻的样子,小心翼翼,“姐姐夫……”

这声音、这称呼一出,纪荷脸色就变了,本是凑门倾听,立时变成直起背,眉心深拧,嘴角冷冷一翘。

病房里,男人挺拔背影在窗前立着,身上病号服丝毫不影响气势,闻声,薄唇的一侧冷冷翘起。和门外的纪荷颇有夫妻相。

此时,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十分畏惧,“东南亚的三年,您变得不像警察,倒像坏蛋的头儿……”

“你不知道?”江倾冷笑,烟在指间打转,不能抽,烦闷皱眉,“警察成天和三教九流打交道,斯文不起,别指望我给你擦屁股。”

郑雁北轻嚷,“没让您给擦屁股,但别找我麻烦。”

“麻烦?”指间一用力,烟身断裂,江倾似笑非笑,“你敢跟她说,你现在在做什么?”

“怎么不敢?”雁北没底气强撑底气的一扬声,“开KTV,明州最大的KTV金鼎就是我的地盘。比做安保赚。接触的人又多。我踏踏实实吃饭,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。”

“行。”江倾一点头,“那就踏踏实实干。别来找我。”

“不是……”雁北为难,“你们明州市局三天两头来扫我场子,我怎么干?”

金鼎前身是乔开宇的茶楼。

建筑面积宏大,乔开宇倒台,这地方被转手了好几个老板,都没做成功。

雁北这些年因为和鸿升的一些关系,走了一些歪门邪道,和朋友合伙,盘活了金鼎。

他在里面做安保,持股三分之一,另外两人早年臭名昭著,后来年长,在道上有一些名声,开始退居幕后做起正当买卖。

对于这类社会老油条洗心革面做正行的事,警方向来是睁一只闭一只眼,不知道怎么触到新上任的江局长霉头,金鼎被三天两头的“扫场子”,光扫、黄都来了三趟。

这可是一个月内。

一开始雁北以为是对手的恶性竞争,带着人到人家场地一通砸,砸得落花流水后对方派人求和,两边一合计才知道自己真的错怪人。

雁北这三年在明州交友广阔,敌人也惹了一大帮,早分不清是是非非,反正最后的底线就是不干太过犯法的事,至于其他关于生存的斗争,绝对锱铢必较。

社会是残酷的,底层更是残酷。

他靠拳头和脑袋混到今天位置,万万想不到,在前姐夫这里栽大跟头。

“姐夫,我真没干犯法事,”雁北据理力争,望着江倾的背影,钦佩的说,“虽然你们离婚了,但你永远是我姐夫,这社会你知道的,有些事我不做,有其他人做,在其他人手里,你还得防着对方,我来做的话,绝对听从你指挥。相辅相成的事,希望放过一马。”

“让你滚,没听见?”江倾不耐。

“姐夫……”

“再叫。”

“……”

雁北不放弃,虽然被一通骂,但存了下次和他继续接触的心思,这会嘻皮笑脸将带来的礼品在茶几上放好,“不打扰了,出院我再打电话,除了KTV,我还有度假村,到时候请您和我姐加两个外甥,光临泡温泉。一定来啊!”

最后四个字喊得谄媚,音落赶紧逃命。

江倾脸色阴沉。

哪怕被叫了那么多声姐夫,他满脸写着,不是有伤,解决对方的办法就是几个大耳刮子、扇得满地找牙。

他脾气温和很多,雁北才有机会拎着礼品站他面前说一大堆废话。

其次雁北也聪明,见人先叫姐夫,加上这三年在外面练得油嘴滑舌,很是能屈能伸,再也不是当年在山道上,被江倾捆住双手扔到阴沟、徒劳无功大喊大叫的愣头小子。

取了一点面子。

从病房出来,在走廊里站着,打电话给合伙人,让他们先放心,只要不太过,“我姐夫不会把我怎样”这种豪情万丈口吻。

等这臭小子离开。

纪荷拎包从拐角走出,对着楼梯口消失的背影,一阵忍耐的吸气,接着,敲病房门。

“进来。”他声音恢复如常,平稳、磁性。

纪荷来这里已家常便饭,面色从容推门而入,将公文包在外头放下,走进里间。

江倾站在窗前,闻声回头看她。

两人视线对上,他先笑,“来了。”

纪荷点点头。

江倾从窗边离开。

他身材高挑,这段时间有所消瘦,但比手术后的那几天好很多,气色慢慢恢复正常,眼睛看人时有比外头日光还要夺目的东西,浅浅的一漾,无声、逼人的英气。

纪荷皱眉,望进他深不可测的眼睛,低声,“刚才怎么回事?”

“什么?”她剪了短发,特别短的短发,江倾第一眼受到冲击,眼睛微微半眯。

纪荷沉思着,环抱双臂,眼神离开他的眼睛,歪头边思考边坐进沙发,背对窗口时,一头及耳短发逆光满是盈润感。

“我看见雁北下楼……他怎么来了?”纪荷眼帘一掀,静静看着他。

江倾垂首,拨弄一只手上断裂的烟身。

往后退了退,靠在实木床头柜上,这栋上世纪苏式风格的干部病房充满年代感,他上衣扣子开到肋骨以下,敞开一条深深的缝,久不见日光的胸膛被养成皙白色,一道红润的刀口露出一角。

纪荷只瞥了一眼,就转头。

江倾笑,“做什么?听到他叫我姐夫?”兴师问罪来了?

“没有。”纪荷面不改色,再次迎上他视线,她发觉两人不在一个点上,虽然她一开始就特意避开了姐夫这个话题,以雁北下楼为谈话点,想证明自己没有偷听。

可还是失败。

他刑警出身,在一名刑警面前撒谎,班门弄斧。

纪荷唇角微微一勾,抬手别耳畔的发,等做完这动作才想起自己长发没了,现在的头发只比他长一些,整个清爽。

笑了笑,因为换了发型而很满意的冲他一扬眉,“我不关心姐不姐夫,是在意,他特意和你攀关系。这小子现在不得了,趋炎附势有一套……”

话音一转,又放声笑,“有我当年风范。”

“你当年什么风范?”江倾看着她笑颜,问。

头发一剪,她整个人显得灵气,笑眸坦荡,“当然是不择手段,攀一切可能攀的关系。”

又紧接着收起笑意,严肃看他,“江倾,他今年玩脱了,因为一点事几个月没敢见我,但我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,你帮我,敲打敲打他。我怕他走乔开宇的老路。”

“不会。放心。”江倾淡定,“他比乔开宇有底线。”

纪荷不放心,“他从小脾气横,凶起来会滥杀无辜。”当年坐牢仅仅因为口舌之争,纪荷愧疚至今。

由笑逐颜开到哀愁,只用了几秒功夫转换,于是,这短发在忧愁之下又成柔弱的利器,像林间灵气的小鹿,说完,还对他眨了眨眼,“行不行?帮帮我?”

江倾笑而不语。

“什么意思?”纪荷望他,有点失望的收起自己的“表演”。

江倾慵懒着身体,抵坐在床头柜,背微弓,笑意也显得懒散,“知不知道,你当妈了?”

声音清浅,纪荷一时大意,没听出宠,只问,“不好看?我的头?”

“好看。”他一低头,这下更明显了。直白的夸奖,含蓄的笑意。

“那废什么话。”可惜纪荷只顾打理自己的短发,嘴角上翘,“当妈也可以俏皮。”

他不置可否。

声音低沉,像压着某种情绪,“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无辜。”

纪荷手一顿。

“我的手沾满鲜血,只分敌方、我方。”

纪荷于是侧眸看他那双手。

修长有力,手背上青筋突起,他昏迷时,纪荷曾顺着那脉络描绘,知道那里面跳动的热血是何其正直刚烈。

她眼睛带着不可言喻的笑意,缓缓看他。

他视线也正对着她。

微微垂,居高临下,她抬起来,两人刚好合适,不过转瞬,江倾视线就调走,留一个线条分明的侧颜,和喉结凸出的颈部,供她观赏。

纪荷一本正经说,“雁北为私欲,你为公。他无法和你相提并论。”

江倾似乎被这说法震撼到,受宠若惊般地一翘唇角,回正视线,“你真这么认为?”

“当然。”纪荷皱眉,“不止我,孩子们也这么认为。”

他偏头,没再说话。

纪荷眉继续簇,站起身,在他身边绕了绕,“是不是上次……念念说……”

“我没在意。”他这么回。

纪荷说,“你就是在意。”回病房的第一晚就让她别再嫁给警察,他深深的在意,如果之前所拼搏的一切被否认,他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。

纪荷此时站在他身侧,一个三年前被别人宣布死亡的男人身边,尽力汲取他身上的味道,带着轻微消毒水味,但她想,出院后,他就会恢复自己独有的那份感觉。

伟岸、坚韧、所向披靡。

她眉心放开,眼底带笑,想安慰什么,江倾突然以眼神打断。

他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。

哪怕他多么在意,但始终无解。

他确实愧对她、愧对孩子,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就能让他想起这份愧疚。

他眼睛一定是天地最微妙的宇宙,此时里面和风细雨,让她停止,纪荷对这种拒绝,感到十分舒服。

再继续对视下去,她就会给他一个拥抱,但自己现在无比清醒,不会拥抱他,拥抱不会让彼此舒服,因为他会疼……

红润的、刚刚生长的刀口,在江倾的胸膛,他要疼很久,直到痊愈。

于是,做别的事,将烟丝都揉出来的烟从他掌心剥离,“得很长时间不要碰这个。”

语气严肃,带着前几天惯用的眉头紧皱表情。

他胸膛在起伏,随着她的靠近、随着她短发间的香气在他鼻下萦绕,忽然细微的沙声,“你想让我戒?”

“不是我想,是医生想。”纪荷笑,将他掌心烟丝都剥干净了,转身离去,扔进垃圾桶,“我曾听到一个说法,能戒烟成功的人、控制得了自己的欲望,会上天下地,无所不能。”

这说法显然夸大。

但也间接说明了戒烟这事,对老烟枪而言宛如登天的难度。

江倾说,“我成功过。”黑眸深深凝望她背影,“要孩子那次。”

她没接话,但过了片刻,转身,望着他眼睛,不住摇着头,涩笑,“我们都得往前。何况,那件事我不怪你了。”

生死跨越过,一切都无足轻重。

“纪荷。”江倾目光深沉,里面有她看不懂的厚实情感。

她笑着,将头转回,留给他一个坚韧不拔的背影,明明纤细柔弱,却力度分明,直角肩、笔挺的背,不盈一握的腰,和一双修长、踩着平底鞋的腿。

江倾在这道背影上停留良久,在她轻微一声“嗯”后,仍然没有回身时,他剑眉紧蹙,尴尬,“你……来例假了……”

这话不亚于晴天霹雳。

纪荷僵滞,接着,本能低头,看到自己的半裙前部米白如初,但单掌往下一压,白皙腿内侧,忽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挂出一道红线。

她眼睛睁大,瞧到旁边那一只腿内侧的红线已砸落地面,一滴滴如梅花洒落。

“你……能当没看见吗?”她哑声,感觉无地自容。

同时控制不住这股汹涌,脸色烫红,比小时候第一次来还要手足无措。

身后他的笑音很无奈、很抱歉,惋惜,“可地上都是……”

他又不是瞎。

空气都仿佛静了。

纪荷突然头很晕,她因病一年多没来例假,加上生孩子前后也差不多有一年,严格算算,自和他分开,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例假造访。

一时无措,身体虚弱,莫名其妙就脚软。

赶紧扶了旁边什么东西,还带有温度,抬眸一细看,是江倾的手臂。

他手臂坚实有力,温度灼热,彼此没有手心相触,最大能力的保持距离。

江倾剑眉蹙起,一哑声,“……没带?”

“什么?”纪荷心里尴尬,但脸上仿佛坠入佛门、生死看淡,“哦……没卫生用品,也没有多余衣裤。”

“你手好冰。”江倾不住拧眉,声音不大满意,“怎么那么多血?”

纪荷哑口无言。

瞪大着眼睛,有点怒,想回他,两人从结婚到生孩子看似岁月漫长,其实真正在一起不过三个月时间,第三个月还怀孕了,他有个屁时间知道女人例假是什么样子。

这会无比惊讶,又贴心内敛的照顾她情绪,将她扶进卫生间,递了一袋湿巾进来,“先用着。”

纪荷从门缝里接过,尴尬地动了动唇,想拜托他去楼下商店买点东西,结果,房门倏地一带,特别干脆利索的一声,整个房间就寂静了。

在寂静前,纪荷听到他将房门锁上的动静,可能是怕外人进来。

一时,不知是感谢他的贴心,还是悲叹自己的遭遇。

在卫生间里用完半袋湿巾,锁声再次响起,接着有脚步进来,敲她门,“东西放在门口椅子上。”

脚步离去,房门再次带上。

纪荷晕乎乎打开卫生间门,看到一个塑料袋在椅子上,掀开翻了翻,应有尽有。

眼睛一亮,哭笑不得勾进来,冲着套间门板,“谢了!”

……

门外的男人身长玉立站着,点燃一支烟,往嘴里送时,猛咳一声,震痛伤口。

那声谢了,还在耳畔缭绕,像是幻听。

他活动颈项,想着她方才的叮嘱,赶紧掐灭了烟。

作者有话要说:前夫就是要“随传随到”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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